许父自从让谢兰淑帮忙打理账册之后,下午时就清闲许多这会儿他刚午憩起来,正要和小厮们打叶子牌。

见到陈岚来了,许父很高兴,牌也不打了,让小厮下去上些好茶来。“怎么就回了?快坐下罢。”

陈岚从善如流地靠着许父坐下了:“有些事与爹说。”陈岚看着许父的眼睛。

许父笑了一下,让下人们都退出去:“有什么事?现在可以说了?”

“爹,哥哥托人给我带了封信。”陈岚把那封家常信掏出来,递给他。

许父虽然每年都能见儿子几次,但宫规森严,太后总是从中作梗,他也很难说上几句知心话。

往来宫里的信件都必须经过密密的盘查,能写的没什么好说,想问的又不能写在信里。

日常和陈岁通信都只得些场面话,看久了都一样,许父一直写,陈岁也一直那么回。知道陈岁平安,只让许父有个心理安慰罢了。

料想陈岁过得肯定艰难些,却也没法子。让陈相去说吗?男人们的事陈相怎么说得清楚呢?

叫与她同一辈的皇帝善待自己的儿子,陈相说不出口。许父嫌恶心,也不愿意叫陈相去说。

见了信,没读几句,许父就落下泪来,泣不成声。

贵君入宫多年,早有自己用惯了的太医。但小妹保的人送到他跟前来,他也多给几分面子,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,不需劳动老太医,都是叫方太医去。

今日贵君又叫了方太医来,说身子不舒坦。但贵君打小就有午睡的习性,这会儿刚醒,梳妆还要一些时辰。

小宫男们见方太医在廊下等着,唤她去茶房歇歇脚,润润喉咙。

方太医谢了小宫男,只说:“贵君命我来问诊,便是贵体有恙。贵君有恙,为人臣子怎么能独自享乐呢?”

小宫男的一番好心被扣了不敬贵君的大帽子,饶是这小太医再年轻俊俏,也不想再搭理她了,当即甩了个白眼走了。

贵君御下宽和,对宫人们多有厚待,纵得年轻些的宫男总不知天高地厚。廊下侍立的二等宫男瞧着,给哥哥们使了眼色,总有人去教他。

方鸿又站了好一会儿,里边的宫人才出来请她进去。

方鸿给贵君磕头行了礼,才把脉枕取出来要搭脉看诊。

贵君穿了一件万字不出头的旧袄子,簪了半新不旧的六尾凤钗,神情有些懒怠,眼神落在天球瓶的蟠桃纹上,不知在想什么。

方鸿切了脉,又观贵君的面色,说:“臣已看过了,贵君身子无大碍,只是夜里觉少些罢?”

贵君的眼皮抬了抬:“无大碍就好。用多了安神香,效用不大,方太医可有别的方子?”

方鸿略一细思:“臣有一方,需取了龙眼干和酸枣仁煮水,就寝时饮一杯;配着药枕使。或许有效。”

陈贵君看了她一眼:“药枕?里头可有什么药?”

方鸿把方子说了,又强调:“此乃臣师门秘方,需一月一换枕。”

“如此精细?那便试一试罢。你这药枕何时做得来?”酸枣仁和龙眼干都寻常,贵君不可能没有的,但既然药枕是方鸿的秘方,那也不好叫旁人去做的。

方鸿:“回贵君的话,臣立刻去配药,贵君今晚就能用上了。”

既然如此,那陈贵君也不耽搁她的时间了,叫她快去做了药枕来。

陈岚等她爹快哭完了,又递了帕子给他擦眼泪:“爹,咱们至亲骨肉才是一家人,舅母近日可有信来?”

许父正被小女儿熨帖的心一跳,也不擦眼泪了:“小孩子家家的,问这个做什么?”

别说近日,许父早八百年不和他姐姐通信了。以前许父被陈衡温润如玉的书生气迷了眼,非要嫁过来。

许将军年幼丧母,把年幼的弟弟如同儿子一般拉扯大,早就看中了她麾下的亲兵,要把弟弟嫁过去,在眼皮子底下护着。

见他被书生迷花了眼,吵了几架。拗不过许父的犟脾气,还是让他嫁到陈家了。

婚后几年倒还时时来信。自打徐将军听闻陈岚的批命,硬要送她走,又私下派了人来偷她去。许父便不再理会他姐姐了。

许将军听闻陈岚果然顽劣不堪,更不想再见这个令人伤心的弟弟。

二人便少有往来,逢年过节的,许将军常驻西北,也少有碰面。

陈岚觉得不对劲,印象里这个舅母也很少出现,面容都模糊不清了:“爹,有舅母在,咱们一家人才好团聚啊。”

秋天是结婚的季节陈岚醉酒,小青趁虚……

许父被陈岚的狂言又吓了一跳,伸手打了她一下:“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!咱们一家人年年都相聚,与你舅母有什么关系?”

陈岚又换了个说辞:“爹,我想舅母了。西北是什么样的,我没去过呀,能不能让舅母给我写信说来?”

她爹和舅母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,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。她写给许将军的信不会被扔纸堆扒都扒不出来了吧。